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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尽头的无畏施
—— 读于娟《此生未完成》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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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志敏  发布时间:2012-07-09 15:29:06 打印 字号: | |
  如果一个年轻女子,30岁就被确诊癌症晚期,我们都会深深地同情她;如果她是个年轻母亲,孩子才两岁半就没了妈妈,我们会哀叹她的不幸并深深怜爱这个孩子;如果她是个海归博士并在国内名牌大学执教前途一片光明,我们一定会感慨天妒英才。看过她的文字、她的照片,我深深惋惜如此美好的生命竟如鲜花一般绚烂开放又极速凋零,也无比珍视她在生命尽头与大家分享的自己的人生感悟。

  《此生未完成》是于娟生前所作,在她离世后集成出版。书中上半部分写的是自己患癌治疗的心路历程,笔调活泼,谈笑自若;下半部分写的是她患癌症之前的生活片段,笔触清淡,灵动隽永!她的性格、她的才情、她病躯里蓬勃灿烂的生命力……像她一贯的笑容,若春风拂面,深深感染每一位读者,让人不由得感叹:这个女子真可爱!

  我喜欢她的文字。在确诊乳腺癌之后,一个堂弟知她得了重病,发来短信说:“如果需要骨髓、肾脏器官什么的,我来捐!”丈夫念给她听,于娟哈哈大笑说:“告诉他,我需要他捐乳房。”住院治疗时,于娟以“黑色幽默话自杀”写下病友们的故事,馄饨阿姨欲跳黄浦江自杀时看到穿制服的人本能地想起着急忙慌躲避城管的日子,条件反射般撒腿就跑自杀未遂;家在农村的56床阿姨将润滑油当成农药喝下去后,全家老少有人扶头、有人抠喉、开着一辆拖拉机跳跃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将其紧急送往县医院的情形成为庄上的一大景观。上学时响应学校号召,于娟参加一帮一对红资助了一个小姑娘W八年,直到这个小伙伴不想再读,多年后身怀有孕的W辗转得知于娟生病后派自己老公前来探望送来钱和土鸡,于娟轻松诙谐的笔触将感人肺腑的故事婉婉道来,令人笑中有泪。通过她的文字,你能感受她的真诚善良、率性淘气、思敏好学、活泼生动、乐观幽默、正直向上……这些品质汇集成她的优秀,你无法不喜爱她、怜惜她。

  我钦佩她的勇气。在璀璨美好的青春年华,触手可及的前程似锦,却因为不期而至的乳腺癌而“变成了一只栽倒在泥地里的土鸡”。可是我实在钦佩她的勇气!同样的遭遇,不一样的人生,有多少人能如她这般从容潇洒的面对。近几年,看到、听到不少人因患癌症离去,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身患癌症的事实,不敢直面死亡,而于娟不同,从一年前面临的生死挑战到最后一次的生死离别,经历了生不如死九死一生死里逃生生离死别后,她宛如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肉体之躯的疼痛早已无法束缚她向另一头的永生飞去。勇气的来源何在?她在书中写到:“因为我是个母亲,虽然,我这个母亲做得很无力,我现在唯一能给孩子,只有微笑,能为孩子做到的,也只有坚强。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育子成才,但可以用今天的行动告诉自己的孩子:你的妈妈不是懦夫,所以你的人生里,遇到珍贵关键的人与事,要积极争取,可以有失败,但是不能有放弃。”

  我珍视她的思考。于娟用理性思考自己的病因,日日承受病痛却用积极的态度感染旁人,她捧着一颗真实的心写下自己的经历和顿悟,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对需要帮助的人有贡献。于娟说,“透过生死,你会觉得名利权情都很虚无,尤其是首当其冲的名,说穿了,无非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唾沫四溅后,你依然是你,只是别人再谈论你的时候,你忘了自己是谁而已。”而在这之前,忙的四蹄撒欢的她为了那些“浮云”是何其辛苦努力。于娟说,她喜欢尼采的那一句:“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让你更强”。我想她做成了鲁迅心中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无常发生之时,如何学会与它共处,由此学会重新去思考定义自己的人生,也许才是每个人这辈子最艰难的功课。命运之神眷顾给你的,总会有磨难,若是不停地追问:“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命运之神从来不会给你答案,而是平静地面带微笑的问:“为什么不能是你?”生命是随时可以终止的,所以我们要感恩,要热爱生活,要且行且珍惜。别人跟我说,你要如何如何,到达什么位置,积累多少财富,仿佛我不如此就不成功、不积极、不上进。于娟在书中也说,人越长大越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认真思考过生死的人在生命面前会更加谦卑而舒展、积极而达观,以一种不卑不亢而又豁达自然的态度来对待命运。

  我羡慕她的爱情。全书中,于娟刻意描写自己和丈夫赵斌元爱情的文字寥寥可数。但这个书呆子般的可爱光头男却无疑是爱情保卫战里最忠诚最坚定的战士!“爱人”这个名词在磨难中显现神圣的光辉!十五年来,光头没能给于娟过上阔气的生活,最后的医疗费也是费劲脑汁才搞到手,但他天天为全身骨头坏死、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擦屁股,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求老天让你活着让我这样擦五十年屁股”,究竟要有多深的感情才有勇气做出如此的祈求。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我感动于她生命尽头的无畏施,《此生未完成》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连癌症都杀不死的精神了,从头至尾我从书中感受到的都是种力量,从文字中透射出来,不是让人生出畏惧的可怕,而是催人向前,向爱的力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几度挣扎在生死一线间的弱女子所释放出来的能量,每日的煎熬,在没有任何止痛措施的情况下,能够连医生都惊讶这样随时可能因为剧痛而死亡的疼痛,却几乎不因此而发出呻吟,只为让家人能够多几分慰藉。“我想,我总是可以做无畏施的吧。但凡困境的人,看到我的处境便会从内心深处泌出一种小巫见大巫的甜,从而觉得自己的苦不算什么,自己的痛也不算什么,自己正在经历的那些如山挫折其实无非蚁丘而已。我很愿意做无畏施,因为无畏施不会让我现实更痛苦,反而会带来很多精神的欣慰与安悦,同为世人,若是有人从我这份罪里得到无畏,那么我这份痛也算没有白痛。”

  打开书的最开头几页上,是彩色的,是于娟部分的生活照片,她是一个显得丰满,却称不上胖的女子。每一张照片里都有着自信的笑容,如此灿烂,充满着活力,散发着一种能够划破无尽空寂的光芒。正如周国平在序中所写的那样,如果于娟能活下来,她的人生一定会与以前有所不同,更加超脱也更加本真。但是于娟走了,她是多么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啊,可是她等不到写下一个十年的生日感言了,读在心头,堵在心口,黯然神伤。
责任编辑:李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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